若要直接在《周易》的经文,也就是六十四卦的卦辞与爻辞中寻找“看脸识人”的具体条文,恐怕会徒劳无功、《易经》的原始文本,并未直接论述如何通过观察眉眼鼻口来判断一个人的吉凶祸福、但这是否意味着二者毫无关联?答案并非如此、若将目光放得更深远,便会发现,面相学这门古老的观人术,其思想根基与哲学内核,与《易经》有着千丝万缕、血脉相连的关系、可以说,《易经》提供了世界观与方法论,而面相学是在“人”这个具体领域中的一种实践与延伸。
核心的枢纽:“象”的思维
《易经》的灵魂在于一个“象”字、《系辞传》中讲:“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变化见矣、”意思是天上的日月星辰运行构成了各种天象,地上的山川草木形成了万千形态,人通过观察这些象与形,便能洞察宇宙间的变化规律、八卦本身,就是古人“仰则观象于天,俯则观法于地,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,近取诸身,远取诸物”而创造出的八种基本符号,用以类比万物之象。
这种“观象”的思维,正是面相学的基石、面相学不是孤立地看待五官,而是将人的面庞视作一个浓缩了个人信息的小天地,一个可以被观察的“象”、额头如天,下巴似地,鼻子为山,口为江河、好的面相,讲求的是“天庭饱满,地阁方圆”,这与《易经》中乾为天、坤为地的宇宙模型遥相呼应、面部五官的排布、气色、神采,都被视为个人内在精神状态、气血健康乃至命运趋势的“外在显象”、从“观象”这个根本方法论上说,《易经》与面相学是同源的、易者观天地之大象,相者察人面之小象,其理一致。
方法的共通:取象比类
《易经》解读世界的方式,常用“取象比类”的逻辑、例如,乾卦,其象为天,由此类比出君主、父亲、骏马、健行等具有刚健、创造、引领特质的事物、这种由一个核心意象发散,建立起一个意义关联网络的方法,在面相学中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鼻子为例、鼻子在面部中央,高高耸立,被相术家“取象”为山脉,特别是中岳嵩山,称之为“土星”、山脉主稳定、财富与自我、一个挺拔、饱满、不偏不倚的鼻子,就被类比为山势雄伟,根基稳固,象征着一个人的财运、事业心和中年运势(四十至五十岁)的强健、反之,若鼻梁塌陷、歪斜或有疤痕,则被类比为山脉破损,龙脉断裂,可能预示着财运不济或人生中段的波折、这种从形态(象)推导至意义(吉凶)的逻辑链条,完全是《易经》“取象比类”思维模式的翻版。
宇宙观的统一:阴阳五行

尽管《周易》经文本身更多体现的是朴素的阴阳对立思想,但自汉代以来,以《易传》为代表的易学体系,已深度融入了阴阳五行学说、这套理论成为解释宇宙万物构成与互动的基本框架、巧合的是,面相学、中医学、风水学等术数门类,也无一不建立在阴阳五行的基盘之上。
在面相学中,人的面部被划分为不同的区域,对应五行、额头属火,主前途与智慧;下巴属水,主晚运与根基;左颧骨属木,右颧骨属金;鼻子属土,居于中央、这五部分之间的生克制化关系,直接影响着整体运势的解读、例如,若一人鼻子(土)高耸,但两颧(木)低陷,则有“孤峰耸立”之嫌,这在五行关系中是“木不能疏土”,可能意味着此人虽有才干,但人际关系不佳,缺少辅佐,性格孤傲。
这种将人体部位与五行属性进行匹配,再运用五行生克理论进行动态分析的模式,与易学中用五行来解读卦象爻变、判断吉凶旺衰的思路如出一辙、它们共享着同一套“语法系统”,都是在尝试用一套标准化的模型,来破译复杂多变的生命现象。
从“不易”到“变易”
《易经》讲“三易”:不易、变易、简易、面相学同样蕴含此理。
“不易”指的是先天骨骼格局、一个人的基本脸型、骨相,是父母所传,相对固定,这如同人的“命”,是其根本的性质与潜能、这部分是面相判断的基础。
“变易”则体现在气色与神采上、一个人的运势好坏、健康与否、心情喜悲,会通过脸上微妙的气色变化显现出来、今天印堂发亮,容光焕发,可能预示着喜事将近;明日面色晦暗,眼神无光,则可能是困顿的征兆、这种动态的变化,就是人的“运”、《易经》的精髓在于揭示变化,而面相学中的“气色”之说,正是抓住了人生命运中“变易”的那个部分、所谓“相由心生”,人的心念、行为的改变,最终会通过气色、神韵这些“变易”的因素反映出来,从而改变原有的命运轨迹。
回到最初的问题、《易经》的文本里,确实没有一节一章叫做“面相篇”、它的思想渗透在面相学的每一个角落、它提供了“观象”的视角,奠定了“取象比类”的逻辑,构建了“阴阳五行”的框架、可以说,《易经》是中华文化中关于“象”的最高哲学,而面相,不过是这部宏大哲学在“读人”这一细分领域中,最为直观和生动的一页篇章。